2025.08.0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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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文章来源于欧亚信工青年 ,作者欧亚信工青年
欧亚信工青年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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个人简介
王泽辉:西安欧亚学院信息工程学院软件工程学生;西安欧亚学院信息工程学院大学生科技协会活动项目中心成员;中国大学生计算机设计大赛西北地区赛三等奖获得者。
残园镜像
当废墟成为存在的注脚
史铁生初入地坛时,四百多年的光阴已将这座皇家祭坛剥蚀成“荒僻得如同一片野地”的存在。琉璃瓦的浮夸被岁月磨成哑色,朱红门壁淡褪成斑驳的素描,玉砌雕栏坍圮成几何形状的谜语。这处被时间遗忘的空间,恰如他突然停摆的生命齿轮——当 21岁的双腿骤然失去行走权,整个世界在轮椅的高度里重新解构。他在《我与地坛》中写下:“园子无人看管,上下班时间有些抄近路的人们从园中穿过,园子里活跃一阵,过后便沉寂下来。”这种沉寂并非死寂,而是生命退回到最本真的观测状态——当一个人从 “行动者” 变为 “观察者”,废墟反而成为存在的显影液,将日常被忽略的生命密码显影出来。
现代学生何尝不是困在各种“功能化空间”里?教学楼的格子间、标准化的住宅单元,这些被效率切割的空间正在剥夺生命的观测权。地坛的价值在于它的“无用性”—— 没有考核的荒草,不追求开花效率的野花,甚至连落日都只是自顾自地把光芒涂满墙面。这种非功利性的存在,恰是对抗现代性焦虑的解毒剂。当史铁生发现“露水在草叶上滚动,聚集,压弯了草叶,轰然坠地,摔开万道金光”时,他实则完成了一次存在主义的觉醒:生命的刻度从不写在时钟上,而镌刻在每一次露珠坠落的弧光里。
这种空间哲学让人联想到矶崎新的“废墟理论”,他在《反建筑史》中提出:“废墟不是终点,而是新意义的孵化器。”地坛的残垣与史铁生的残缺形成互文,就像庞贝古城的火山灰下封存着生活的切片,轮椅上的凝视也在时间层理中剥离出存在的本质。春日的地坛会在砖缝里钻出嫩草,草芽顶开干裂的泥块时,他能从轮椅的震动中感受到大地的呼吸;秋日的银杏叶铺满甬道,轮椅碾过的声音像某种古老的节拍——史铁生曾在笔记里写过,雨季的地坛有股潮湿的土腥味,混合着老柏树的清香,这种气味让他想起祖母的樟木箱,时光在里面被酿成醇厚的酒。当代艺术家蔡国强的《天梯》以废墟般的爆破轨迹追问存在,与史铁生在荒园里的顿悟异曲同工——当文明的外壳剥落,生命最本真的光痕才会显现。亨利・列斐伏尔在《空间的生产》中提出的“表征空间”理论,恰能解释地坛如何从皇家祭坛转化为精神原乡;史铁生通过书写将物理空间转化为充满隐喻的心理场域,使残园成为承载生命体验的容器。他曾细致描摹过地坛的角落:“西南角的荒草丛里,有一口废弃的井,井沿的石头被磨得发亮,不知道多少代人曾在这里汲水,如今井里长满了青苔,像一块被遗忘的翡翠。”这种对废墟细节的凝视,让破碎的空间成为历史的活化石。
生死辩难
从必然命题到创造命题
“一个人,出生了,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”,史铁生这句看似宿命论的陈述,实则暗藏着存在主义的爆破力。在双腿瘫痪的至暗时刻,他曾将死亡视为 “必然会降临的节日",这种表述并非消极,而是将生死从伦理判断还原为本体论事实——当死亡被接纳为生命的内置程序,活着的重心便从 "逃避苦难”转向“定义意义”。他在园中观察到的蜂群、蚂蚁、瓢虫,这些微观生命从不在意“意义”的宏大叙事,却以最本真的姿态完成存在的证明:蜂儿悬停如小雾,是在书写空气的诗行;蚂蚁捋须疾行,是在执行基因里的存在指令。
这让我想起海德格尔的“向死而生”——当人意识到死亡是无法逃避的终点,才能从“沉沦” 状态中惊醒。史铁生的特殊之处在于,他将生理的残缺转化为认知的特权:坐在轮椅上,他比健全人更能察觉大地的呼吸。当他写道“园墙在金晃晃的空气中斜切下一溜荫凉”,这不仅是视觉描写,更是存在的顿悟——阴影的存在证明了光的轨迹,就像苦难的存在丈量着生命的深度。在现代社会,我们用各种娱乐和消费填充时间,本质上是在逃避对死亡的正视。而史铁生的启示在于:唯有敢于直面生命的有限性,才能在“道阻且长”的跋涉中,把每一步都走成存在的印章。
加缪在《西西弗斯神话》中提出的“荒诞哲学”,与史铁生的生命观形成跨时空对话。西西弗斯推石上山的永恒轮回,恰似史铁生在轮椅上与命运的拉锯——当他写下“职业是生病,业余在写作”时,已然将荒诞转化为创造的动能。这种转化在当代艺术家草间弥生的创作中亦有呼应:她以无限重复的波点对抗精神分裂的痛苦,如同史铁生用文字的经纬编织生命的意义之网。史铁生在《病隙碎笔》中曾细致描摹过透析室的灯光:“那灯光白得近乎残忍,把所有人的影子都压在墙上,像一张张被晒瘪的人皮。”这种对死亡的直视,让他笔下的文字始终带着体温——就像他描写的地坛落日,“不是沉下去,是熔进了地平线,把傍晚的云都染成流动的金属”。他曾在一篇散文中记录过这样的瞬间:一只蝉在树上鸣叫到最后一刻,翅膀逐渐僵硬,却仍保持着振翅的姿态“那不是死亡,是生命在凝固时留下的姿势。”
当代医学伦理学中的“生命质量论”在此显现参照价值:当医学技术可延长生命长度却无法保证生命质量时,史铁生的选择提供了另一种可能,以“写作”作为存在的锚点,将肉体的局限转化为精神的飞地。这与霍金在渐冻症中坚持科学探索的轨迹异曲同工,二者都证明了海德格尔所言的“向死存在”并非被动接受,而是主动建构意义的过程。作家阎连科在《我与父辈》中书写的苦难叙事,同样将生存困境转化为文学资源,但史铁生更以哲学思辨超越了苦难的具象层面,抵达存在论的普遍维度。他在《务虚笔记》中虚构的 Z 先生,双腿瘫痪后开始用文字重建世界,“他发现自己的笔尖可以抵达轮椅无法到达的地方,文字成为他的另一双腿,甚至比真实的双腿走得更远”。这种自我救赎的书写,让存在在文字中获得了永恒的可能。
母爱的拓扑学
在时空褶皱里寻找痕迹
书中最动人的莫过于母亲的“脚印拓扑学”——多年来我头一次意识到,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,有过我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。这种时空重叠的发现,让母爱从情感范畴升华为存在论维度的支撑。史铁生最初沉浸在自我苦难时,未能察觉母亲 “心神不定坐卧难宁”背后的双重痛苦:既是为儿子的遭遇悲痛,更是为无法代受痛苦而绝望。当他终于读懂那些沉默的脚印时,母亲已经化作园中的一株老柏树,在风中传递着无声的叮嘱。
这种母爱叙事打破了传统孝道的单向度叙事,呈现出存在主义式的相互成全。母亲的 “目送”与龙应台笔下的不同,它不是消极的放手,而是积极的“存在投射”—— 当她“端着眼镜像在寻找海上的一条船”般眺望儿子的背影时,实则在进行一场存在的博弈:她用自己的凝视将儿子从虚无中锚定,又用沉默的退场给予其自我救赎的空间。现代亲子关系常陷入 “过度干预”或“情感勒索”的误区,而史铁生母亲的智慧在于:她懂得在“靠近”与“远离”之间保持存在的张力,如同地坛的古柏,既提供荫凉,又不遮蔽天空。
法国哲学家列维纳斯的“他者伦理”在此显现深刻映照——母亲的凝视构成了史铁生“我” 之存在的首要他者,这种伦理关系不是占有,而是“面对面”的无限责任。史铁生曾在文章中回忆母亲送他出门的场景:“她总是说‘去吧,早点回来’,可我知道她站在门口目送了多久,直到我的轮椅拐过那道墙,她才会轻轻叹口气。”这种沉默的守望在他瘫痪初期尤为明显,母亲会假装去园子里摘花,实则远远跟着他,直到确认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古柏下,才悄悄退去。有一次,他在园子里待到天黑,回来时看见母亲仍站在门口,手里捏着他落在家里的围巾,“她的手指冻得通红,却一直保持着攥围巾的姿势,像握着什么重要的信物。”
当代作家迟子建在《世界上所有的夜晚》中书写的母爱,同样以沉默的在场解构了传统母性叙事,与史铁生的母亲形象共同构成了文学中“缺席的在场”母性谱系。从精神分析视角看,母亲的脚印与车辙的重叠,暗合拉康“镜像阶段” 的理论延伸——母亲的目光成为婴儿最初的镜像,而史铁生在废墟中发现的脚印,实则是迟来的自我认知镜像,完成了存在论意义上的“二次断奶”。母亲去世后,史铁生曾在某个雪夜回到地坛,发现轮椅印旁边有串陌生的脚印,突然想起母亲生前总说 “下雪天路滑,别出门”,此刻却觉得那些脚印像母亲留下的密码,在雪地里闪着微光。他在《秋天的怀念》中写道:“母亲生前没说完的话,都藏在地坛的风里,每当风吹过古柏,我就听见她在说:‘好好活 ’。”这种超越生死的对话,让母爱成为支撑他继续前行的精神脊梁。
苔藓哲学
在卑微处建构存在的坐标系
地坛的苔藓是被史铁生反复书写的意象。这些贴地生长的植物,没有乔木的伟岸,却在砖缝瓦砾间织就绿色的密码。“苔藓的绿是那种毫无杂质的绿,仿佛直接从阳光里提炼出来,”这种卑微生命的光辉,恰是史铁生对存在主义的本土化诠释 —— 存在的价值从不取决于高度,而在于对自身可能性的完全实现。当他在轮椅上成为“职业是生病,业余在写作”的生命样本时,实则在实践一种“苔藓哲学”:把苦难踩在脚下当作生长的基质,将残缺转化为观察世界的独特视角。
在消费主义盛行的今天,人们总在追求“乔木式”的成功,却忽略了苔藓式存在的哲学意义。史铁生的启示在于:当我们不再将生命视为需要不断升级的程序,而是看作可以无限深耕的土壤,就能在 “道阻且长”的跋涉中发现:每一道沟壑都是存在的年轮,每一次跌倒都是生长的契机。就像他在书中写的:“太阳,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。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,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。” 这种时间的辩证法,正是对生命永恒性的诗意证明。
日本美学中的“侘寂”思想与苔藓哲学深度契合——茶道大师千利休将苔藓引入茶室庭院,以其卑微的生长对抗武士文化的宏大叙事,这与史铁生在荒园里的发现形成跨文化共鸣。当代生态艺术家安迪・戈兹沃西以自然材料创作的大地艺术,如用苔藓覆盖的石圈,同样在卑微材质中揭示存在的神圣性,印证了史铁生 “于无声处听惊雷”的生命顿悟。史铁生曾用放大镜观察过地坛的苔藓:“它们的根须像极细的银丝,扎进砖缝里,每片小叶都像翡翠雕成的勺子,盛着一点点露水。”这种微观视角让他意识到,卑微并非渺小,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坚韧——就像他在病榻上写作时,每一个字都像苔藓的根须,缓慢而坚定地扎进生命的深处。
庄子“齐物论”的思想在此显现深层呼应:“天地与我并生,而万物与我为一”,史铁生通过苔藓意象将自我从“万物之灵”的神坛上拉回,成为与蜂蚁、露珠平等的存在者。这种平等意识在当代作家刘亮程的《一个人的村庄》中亦有体现,但史铁生更以身体的残缺作为认知的切入点,使谦卑成为存在的必然姿态而非道德选择。当城市里的人忙着修剪草坪时,地坛的苔藓正在完成一场静默的革命 —— 它们不用扎根土壤,仅凭空气中的水分就能生长,这种生存智慧恰是史铁生在绝境中的生命写照。他在《命若琴弦》中讲述的盲琴师故事,与苔藓哲学异曲同工:老琴师毕生追求弹断一千根琴弦的“药方”,临终前才发现药方只是一张白纸,但他明白了,重要的不是药方,是弹琴弦的过程,就像苔藓不必长成乔木,活着本身就是意义。
在史铁生看来,现代社会对“成功”的执念,恰如强求苔藓长成松树,是对生命本质的误解。他在随笔中写道:“大树有大树的挺拔,苔藓有苔藓的温柔,若世界只有一种生存方式,该是多么荒凉。”这种对多元存在的包容,让他的文字超越了个人苦难,成为照亮他人的精神之光。如今的地坛仍生长着苔藓,它们在游客的脚步声中默默蔓延,像史铁生留下的生命寓言——在时间的长河里,那些看似卑微的存在,终将以自己的方式,刻下不可磨灭的生命刻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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